重庆瞭望 - “董宇辉们”有文化特权吗？

等风也等它

重庆瞭望 | “董宇辉们”有文化特权吗？
顶流网红又起争议。
6月12日，董宇辉的“与辉同行”直播间来到山西运城，走进永乐宫。本是为了宣传地方文旅的一场直播，在舆论场上却吵成一片。
有观众吐槽，该场直播导致购票进入景区的游客在殿外等了近3小时；更激烈的质疑声在于，既然永乐宫有规定禁止游客在殿内拍照摄像，那为什么董宇辉的团队还可以全程直播拍摄？对此，山西省永乐宫壁画保护研究院在6月14日发文回应称，确因直播等活动需要，在申报批准后可拍照摄像。
这不是董宇辉第一次进入文博场所进行直播。值得注意的是，这也不是董宇辉及其团队第一次引发类似的争议。舆论风波一再出现，“人红是非多”的董宇辉就该成为众矢之的吗？不妨进一步追问：该纠偏的究竟是谁？

▲董宇辉在永乐宫。/运城文旅官微

文博单位拥抱流量无可厚非，但不能以牺牲公众利益为代价，将手中的文化资源变为博流量的工具。
但凡亲身体验过的人，都能真切感知到这几年“文博热”的持续升温。文博单位能主动放下高冷姿态，借力“网红效应”进行推广，这种做法当然值得肯定。
但文博单位有其自身的特殊性。尤其是对于国有文博单位而言，其保有的文博资源理应成为全民共享的文化财富。
此次董宇辉及其团队颇受争议的一点在于：普通人无权拍摄的文物，董宇辉直播时为什么就可以拍？直播时用的灯光会不会对壁画造成不可逆的损害？永乐宫在对待普通观众和网红时，是不是“双标”了一点？
在此之前，先搞清楚永乐宫的背景，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此次直播激起的舆论水花为何如此之大。永乐宫始建于元代，以壁画最为出名，共保存元代壁画总面积1005.68平方米。而壁画的保护难度较大，人为原因（比如拍照时的闪光灯）等因素都威胁着它的保存。
一边是震撼却脆弱的文物，一边是被“区别对待”的游客和网红，主办方在执行保护标准时没有“一把尺子量到底”，或者说，没有将差异化的标准提前告知公众。仅靠事后发通告、做解释，难免会带来次生舆情。
梳理一下可以发现，今年以来董宇辉在文博单位直播后造成的争议，都有着相似的“路径”：
3月，董宇辉在湖北省博物馆直播，有网友质疑湖北省博物馆明确规定游客禁止使用闪光灯，为何他反而补光参观？4月，董宇辉在河南博物院直播，有网友反映，因为该直播活动导致其正常预约无法进馆，排队过久而耽误了行程。
出现问题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一而再、再而三地陷入舆论漩涡。流量面前，公众享有公共文化服务的权利不应被肆意挤占。毕竟，耐心是经不起反复消耗的。

▲董宇辉在湖北省博物馆参观。/湖北省博物馆官微

由此衍生出的另一个问题同样值得关注：在评价董宇辉时，舆论场上往往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。究竟孰是孰非？背后的社会情绪又将走向何方？
以此次董宇辉在永乐宫直播时产生的非议为例，支持者认为，董宇辉作为大IP，是受文博单位邀请前去进行直播，他本身并没有过错。他的流量不仅能带动文化传播，其惊人的带货能力也能助力地方文旅事业的发展。
反对者则指出，董宇辉早已成为一名商人，商人逐利本身无可厚非，但普通人没有责任，更没有义务为他的直播或者带货“让路”。文博机构更不能因为他本身携带的流量，就自降身价、修改规则，为他大开“方便之门”。
“不患寡而患不均”，公众渴望能够平等地享受优质公共文化资源，这是人之常情。不重视这种情绪，就难以坚持正确的价值走向。
事实却是，一些头部网红在参与推广活动时，往往能得到地方政府、主管部门等的高规格接待，享受“特殊待遇”。而一旦网红的影响力被误用、滥用，甚至无端挤占公共资源，就极易引发公众的质疑和反感。
聚焦到董宇辉身上，还有一种“特殊”的社会情绪不得不重视。作为一名从陕西农村走出来的顶流主播，董宇辉承载了太多人的期待。观众从他的直播中品悟到文化和历史的魅力，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拼搏与奋斗的意义。
但久而久之，这种本是正向的、积极的人物形象被一部分人过度美化。在他们眼中，董宇辉成了只能表扬与赞美的对象，哪怕是就事论事的批评与探讨，也会被攻击为“别有用心”“刻意抹黑”。
萝卜青菜，各有所爱。当我们能客观理性地看待“董宇辉们”的有所为、有所不为时，“文化特权”的藩篱才会被打破，文化资源惠及全民才有可能成为现实。

▲董宇辉参观河南博物院。/河南省文化和旅游厅官微

回到网红直播本身，要让“董宇辉们”在今后的直播中规避此类风险，在做好文化传播的同时平衡好公众利益，公平公正、透明合法无疑是最优解。
永乐宫所在的山西省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文物大省，素有“地上文物看山西”的说法。据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数据，山西省境内现有53875处不可移动文物，28027处是古建筑，其中元代以前的木结构遗存就有495座，约占全国的85%。
“宝贝”太多，也有烦恼。即使是一些省保、国保单位，也会面临财力、人力紧张的局面。于文博单位而言，敢于亮相，敢于到“流量池”里分一杯羹，本是好事。但操作不当，就极易被流量反噬。
据媒体报道，有永乐宫的工作人员称：“因为董宇辉他来了以后，我们这两天接到的投诉特别多，一天有十几个就下发到我们这，这本来起到一个良好的宣传作用的，现在我们真的是特别难弄。”
于知名主播而言，在宣传文化的同时，还能获得可观的经济收益，“站着把钱挣了”自然是最理想的状态。此次短短4天时间，董宇辉的直播带货销售额达1.68亿元，汾酒等山西特产大幅热销……如果没有永乐宫直播带来的争议，董宇辉的山西之行是不是堪称完美？
一码归一码。流量不能遮蔽主办方和参与方在此次活动上暴露出的短板，问题也不能成为污名化董宇辉的“靶子”，进而全盘抹杀他与团队的成绩。
说到底，一切都应当建立在公平、透明的基础之上。比如，文博单位在策划网红直播之前，就要提前做好规划，尽量利用闭馆时间，不要占用普通观众的参观资源。对于直播所用的光源、道具等，更是要规范操作、严格把控，并提前告知公众，将疑虑化解在萌芽状态。一些出于保护目的而不便对公众开放拍摄的文物，则要做好数字资源的推广与普及。
“自己的宝贝还得自己识宝，自己不要轻慢了。”文博单位自带文化殿堂的庄严属性，在守正与创新之间，我们期待文博单位不要人为制造所谓的“文化特权”，让公共文化资源有尊严地惠及每一个普通人。
我们仍要实事求是地讲，不必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某一个人。我们需要更多的“董宇辉”助力优秀传统文化的复兴，更希望他们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，不忘初心，走得更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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